顧城在塞班的幾天玩的並不痛快，難得今天興致不錯，主動邀請蘇末去他船上喝一杯，蘇末的船是和別人一起租用的，對於顧城的邀請，當然沒有不同意的理由。顧城拿出了在冰桶裏鎮著的紅酒，本來是打算昨天和周寧出海到稍微離岸遠一點的地方，然後來個燭光晚餐，但是明天就要回程，所以再留著也沒什麽用，多一個人一起享受，當然更好。蘇末換好衣服，來到顧城船上。顧城示意船長開船，兩個人坐在甲板上看著無邊無際的玻璃一樣透明的海水，享受著法國空運過來的紅酒，一時只覺得愜意無比。

蘇末繪聲繪色的向顧城講述剛才在海底下追逐海龜的情景，顧城笑道，“原來剛才跟我搶海龜的人是你。”

蘇末笑著故作埋怨的樣子，“如果不是你在搗亂，或許我早已經追上了它。”

因為玩的開心，顧城心情也大好，並不惱怒，笑道，“那我是不是需要做些什麽來補償呢？”

蘇末側著頭一臉頑皮的笑，仿佛個耍賴的孩子，“那就罰你唱首歌吧。”

顧城將杯子裏的酒一口吞下，並不否定，“好。”

“happy birthday to you

happy birthday to you

happy birthday to you

happy birthday to you……”

顧城一邊唱一邊自顧自的鼓掌給自己伴奏，蘇末早已笑的東倒西歪。好不容易等顧城唱完，蘇末只能舉起手中的酒杯遙敬他，“謝謝顧總的歌。”

顧城問，“唱的好不好？”

蘇末說，“好是好，可惜今天不是我生日。”

顧城止住了笑，“今天是我未婚妻生日。”

顧城又坐了下去，重新到上了酒。

“那顧總怎麽會自己一個人來潛水，明明是未婚妻生日。”

顧城笑了，“她想好好休息一下，更重要的是她沒有潛水證。”想了下又問，“真沒想到，蘇秘你竟然……”

蘇末猜到了他心中的疑問，“那年從美國回來，一時無事可做，就飛去了新本那，在那裏呆了半個月，就順便考了個證回來。”蘇末語氣平靜的仿佛說自己只是昨天去超市買了什麽菜回來而已。

顧城低下頭看著杯中的紅酒卻有些走神，怎麽會那麽巧，她也去過仙本那，還是她故意投其所好，如果是那樣，那她的把戲也太蹩腳，心中已經轉了幾個彎，只是臉上卻不動聲色。

蘇末笑道，“顧總你一定很愛你的未婚妻吧，為了給她過生日，專程帶她來這裏度假。”

“是啊，可惜這馬屁拍到了馬腿上，她不喜歡這裏。”顧城的口氣有些許無奈。

蘇末疑惑，“顧總難道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妻喜歡什麽嗎？”

顧城一楞，是啊，他不知道，他也從沒想過要去知道，他看著蘇末被日光曬的黝黑的胳膊，顯然她也在島上很多天了，只是不知道她都去了哪裏，是不是也跟他們走了同樣的路線，這個島也不算大，怎麽到走的這一天才遇到她，如果早一天遇到她，這個假期或許也不會這麽枯燥了。

蘇末看顧城沒有說話，又問，“顧總很愛你的未婚妻吧？”

顧城看著蘇末一臉認真的樣子，笑道，“愛，愛是什麽，我得好好想想。”

顧城呷了口酒，聲音低沈，仿佛是對蘇末說，卻又仿佛是自言自語，“我到現在也沒理解這個字的含義，是白頭到老，舉案齊眉，還是相忘於江湖永不相見。有時候我想既然不知道就不知道了，怎麽活不是一輩子呢，為了愛來愛去，再要死要活的，有什麽好呢。”

蘇末淺酌一口，輕聲笑道，“顧總不會身邊只有未婚妻這一個女人吧？”

顧城笑了，“不正常嗎？”

蘇末抿著嘴只是笑卻不說話。

“你不相信？”

“這麽出眾的男人，身邊怎麽會沒有愛慕者。”蘇末的語氣真誠，沒有一絲恭維的意思。

顧城怔住了，看著蘇末的側影，卻突然有些走神，別的女人，如果她想做他身邊的女人，他會拒絕嗎？他從來不願放縱自己，並不是他有多清心寡欲，守身如玉，或者是用情專一。只是因為他不願意也不屑在女人身上浪費時間，或許因為傷的深了，心也早已經死了，跟女人周旋，即使是有目的的女人，也難免要從情愛談起才能談到床上，那對他說太累心，也累身。這世界上的女人除了長的不一樣，又能有多大的區別呢。周寧就很好，長的雖然沒有很出眾，但是也帶的出去，他們從小一起長大，雖然他從沒對她有過類似愛情的感覺，但這樣，他就不會為周寧的任何事煩惱，何樂而不為。

至於那轟轟烈烈的愛情，有過一次便足夠，那種痛，終其一生都不願再來一次。可是今天，他一向堅定的心，為什麽會有霎那間的動搖，因為這個女人嗎？他在公司經常會看見這個女人，但是卻交談有限，有時候是例會，有時候是他去找周南風談事，偶爾他會註意到她的註視，只是那眼神裏卻看不出感情流動，只是註視，說不清楚的註視。

顧城有心逗弄，笑道，“你是嗎？”

蘇末低著頭看手裏的酒杯，她酒量很好，怎麽就突然覺得有些醉了。

“顧總，你希望我是嗎？”她聲音嬌嗔，讓人心頭有幾分控制不住的蕩漾，說完擡起頭看向顧城，嘴唇殷紅，雙目含水，有著別致的誘惑。

顧城有些驚慌的側過臉看向另一邊的甲板，沈聲道，“是我失言，蘇秘不要放在心上。”

蘇末知他有心與自己保持距離，並不以為意，將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，自己站了起來站在船頭看著遠處的無邊海洋開口唱道，

“小城故事多

充滿喜和樂

若是你到小城來

收獲特別多

看似一幅畫

聽像一首歌

人生境界真善美這裏已包括……

顧城聽著她仿佛醉不成調的歌聲，嘴裏重覆道，“小城，小城，”以前曾經有個女孩子總愛這樣稱呼他，她也給他唱過這首歌，她說那是屬於他們的專屬歌曲。今天從她嘴裏唱出來，或許只是個巧合，只是為什麽，他會有些心緒不寧的感覺。這麽多年來，他已經很少再想起往事，今天怎麽這麽念舊，難得他真是老了嗎？他才過而立之年，馬上就要結婚，有自己的家庭，一切不是很美好，美好的讓人無可挑剔，他卻是怎麽了？

蘇末的歌聲沒幾句在調上，唱的滑稽可笑，卻唱的興起，扭動腰肢跳起了舞，顧城被她感染，笑著鼓掌助興，回頭卻看到了夕陽，夕陽將整邊的海域都染成了通紅的一片，大朵大朵的雲彩在天空中勾勒出一片陰影，燦爛通紅的夕陽下，是寧靜仿佛睡著的海面，船在靜靜的返航中，不遠處是出來享受夕陽晚餐的游客，歡歌載舞，好不熱鬧。兩個人站起身來看著夕陽的方向，蘇末感嘆，“真美。”

顧城看著夕陽下蘇末的剪影，裙角飛揚，長發散落，美的仿佛一幅畫，不禁輕聲嘆了口氣，“是，真美。”

低下頭看著杯中的酒，笑問，“像蘇秘這麽優秀的人，怎麽會來這裏當秘書呢？”

蘇末笑了，“顧總您是在誇我，還是在貶低自己的公司?”

“就不能又誇你，又不貶低自己的公司嗎?”

蘇末回過頭看著坐在躺椅上同樣認真的看著她的顧城道，“您想知道為什麽嗎？”

顧城點點頭。

“因為，我投了那麽多簡歷，只有這裏讓我參加覆試。”

顧城搖頭，他當然不信，心裏卻對這個女人充滿了好奇，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，仿佛深不可測，卻又仿佛單純的毫無心機。他當然知道她是如何進公司的，他不會染指周南風的任何事情。這會兒卻終於有機會發問，“可是你並沒有通過覆試，張姐說你不適合當總經理秘書，周總為了讓你進公司真是費了不少心？”

他有意調侃，蘇末並不回避，“顧總的意思是，我應該報答周總嗎？”她聲音漸低，似乎帶著半怨半嗔的感覺，“最好以身相許。”

顧城聽了一怔，他突然發現他聽到那句話的時候，心裏沒有說出口的回答是，他不願意，這個想法讓他莫名感覺到危險。他不應該有這樣的想法。

蘇末看他低頭沈默不語，緩聲發問，“顧總，您有這樣愛過一個人嗎？愛的痛徹心扉，撕心裂肺，仿佛沒有了她就活不下去。”

蘇末的發問來的莫名其妙，顧城反問，“蘇秘有這樣愛過嗎？”

蘇末回頭一瞬不瞬的看著他，一個字一個字回答，“正在進行。”

顧城卻搖頭笑了，拿起酒瓶，走到蘇末旁邊的另一面甲板上，自斟自飲，似乎忘記了蘇末的存在，直到看見了海岸線，才緩緩道，“既然是愛，應該是讓人幸福快樂的事，為什麽要那麽激烈，又是死又是活，各自安好的活著不好嗎？生命是父母給的，有什麽愛會比生命更重要。如果真讓我選擇，我希望我從來不會遇見那樣的愛情。”

蘇末的身體不由的顫抖了一下，顧城回頭看了眼蘇末，夜色中已看不清她的臉，只有隱約的輪廓，海上起了風，吹的她長裙飄揚，那是一條深藍的如同海水般顏色的裙子，下午她站在甲板上的時候會有種溶於水的感覺。顧城感到稍微有些涼，他回身拿過椅子上的外衣，猶豫了下，還是遞給了蘇末。

船靠岸以後，蘇末禮貌的跟顧城告別。顧城到有些怔，在船上時，她若有若無的暗示，讓他以為她會邀請他共進晚餐，他甚至想好了推辭的理由，而現在他卻覺得自己好笑，看著女人裹在自己的衣服裏的背影緩緩的越走越遠，他想，他還是應該離她遠一點兒吧，那畢竟是周南風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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